青 藏 高 原 的 来 电

青 藏 高 原 的 来 电

文/张恒(河南)

“铃铃铃”一阵仓促铃声响起。

拿起手机一看,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来自西藏山南的电话。心想自己也没去过西藏,那边也没有朋友呀。直觉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个诈骗电话,就没有接。过了大约十分钟,手机再次响起。“这个骗子还真执着。”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按下了接听键。

“喂,张毅,我是刘健啊!你怎么才接我电话啊?”手机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,而且气喘吁吁的。

“啊,是你啊!你什么时候去西藏的?我都不知道。我还以为这是诈骗电话呢!”一听是刘健,又惊喜又意外。

“我来这边援藏的,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。在西藏工作一直是我的梦想。安顿好了,才给你打电话的。”刘健和以前一样,报喜不报忧。

“你小子跑那么远,怎么样?都还适应吗?”我关心的问道。

“这里没啥不适应的,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。我被安排在山南工信局,一切都好,就是有些高原反应,时间长了适应了就好了。”那边仍旧是气喘吁吁的。

“你有机会来西藏玩……不行,我得去吸氧了。回头再打给你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

“哎,你没事吧!”话刚落音,电话已经被挂断。这小子,跑的可够远的。

刘健是我高中同桌,那时候我们俩经常一起行动。放学了一起去食堂吃饭,周末一起去网吧通宵,这种友谊却也引来班里一些女生的嘲讽,说我们有“断袖之嫌”,甚至违反纪律都一起。虽然十年过去了,那时候的事仿佛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。

有一天,我跟刘健实在觉得夜自习无聊。于是悄悄地溜过保安的眼睛,躲过围墙的监控,趁着夜色。我们俩偷偷去了网吧,打了一宿游戏。

天快蒙蒙亮的时候,我们俩迅速从网吧里撤离,必须赶在早自习之前回到班里,这样才不会被发现夜不归宿的违纪行为。因为一夜未眠,我俩走起路来摇摇晃晃,似乎不成直线了。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高中生。

回到学校,即使我俩去水房使劲洗脸,可是依旧无法阻止两个眼皮的战争。进了教室,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了。我俩一前一后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了座位上。我翻开英语课本,挡住脸,生怕被班主任怀疑。

这时候我瞄了跟自己一个宿舍的邻桌同学,那厮正在歪着脑袋看着我,呲牙裂嘴的笑得很是奸诈。我顿时心中一惊:坏了,东窗事发了。我看了一眼同桌的刘健,他似乎啥都不知道呢。

“啪!啪!啪!”班主任厚重的双手连拍三下,示意安静。班里顿时鸦雀无声,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,我把脑袋故意拉低,用书挡住。

“昨天有谁夜不归宿的,自己站起来!我不想说第二遍!”班主任一脸严肃警告着,这时候我的心开始心跳加速,睡意全无。我正在犹豫要不要主动“投案自首”争取宽大处理呢,刘健已经站了起来。我靠,这货心理素质太差了,简直猪队友。

“刘健,好!还有一个呢?别等我下去揪你了!”班主任揣着明白装糊涂,显然知道是我了,于是我只好也站了起来。

“嘿嘿,张毅,有本事你别起来啊!有本事等我下去揪你啊!”班主任不屑地讽刺我,引得班里同学一阵哄笑。

“走,办公室等候处理。”说完,班主任就走出了教室,剩下我跟刘健面面相觑。其他同学也开始叽叽喳喳,窃窃私语。

“班主任若是问,记住我来扛,就说是我喊你去上夜网的。”出了教室门,我悄悄地对刘健说。

“说吧!谁是主犯?谁是从犯?你先说!”班主任指着刘健。

“是我喊刘健上网的,是我的错。我是主犯。”抢在刘健开口之前,我先开了口。

“我让你说话了吗?你给我闭嘴!”班主任显然有些发火了,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纷纷笑嘻嘻的看着我们,用法律的说法,他们应该是“陪审团”。

“是我叫张毅一起去上夜网的,我是主犯,我做的事,我承担。”没想到刘健把我刚才的话换了个名字原封不动了重复了一遍,心想这个二货,直接推给我不就行了吗?

“呦呵,挺讲义气的啊?有意思!”班主任这么一说,引得“陪审团”哈哈大笑。气氛稍微有些轻松了。

“你俩回去写一份保证书,夜自习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一遍。也算给我一个交代。下不为例,若是再犯。我就把你俩的桌子扔了,砸了,有多远滚多远。从此天涯陌路,你我两清。别说你们是我居某人的学生!”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从轻处罚,我俩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然后愣在那里。“陪审团”一看好戏结束了,纷纷开始各忙各的了。

“还不快滚!”班主任看我俩发呆,就把我们打发走了。

“你个笨蛋!推给我一个人不就完事了吗?屁话真多!”我一边抱怨,一边觉得刘健讲义气,够意思。李健没说话,只看着傻笑。从那以后,我俩对班主任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大写的“服。”再也没有去上过夜网。

高中的时光是被装了“加速器”的,一转眼,进入了更繁忙的高三,同学纷纷开始备战高考。

“最近下来了一批助学金,每个班只有三个名额。有困难的同学可以写申请,夜自习之前交给我。”下课之前,班主任宣布了一个跟“钱”有关的消息

下课之后,班里却出奇的安静。似乎没有人在意助学金的事情。但是过了一会儿,有的同学已经拿出笔记本开始写申请了。我看了一眼刘健,他趴在桌子上,无动于衷。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,那样子就像是发呆的“唐三藏”。

可是这个“唐三藏”的后背却引起了我的注意。隔着衬衫,这货后背居然有个凸起物,约是鸡蛋大小。

“你小子后背藏的啥宝贝,我摸摸!嘿嘿!”我坏笑着伸手去摸了一下。

“哎,别摸,疼!哎!”我刚碰到那个“凸起物”,刘健就不干了,直喊疼。然后往一边躲去。我立即觉得这东西非同寻常,应该是瘤子之类的增生物。

“嘿嘿,你小子变态了,快点给我看看,不然我就吆喝你后背长乳房了。”为了刺激刘健给我看,我就威胁他。可是他却生气了,黑着脸,不理我了。

中午吃罢饭,我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。居哥(班主任)正挺着肚子在抽烟,看到有学生来,赶紧掐了。

“我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,我爸妈离婚了,下个月的生活费就断了。请班主任给我留个助学金名额!”我站在班主任面前,一阵慷慨陈词,引得其他的老师同情的目光。班主任一愣,觉得蹊跷。

“助学金本来就是要留给有困难的同学的,你这个情况特殊,应该考虑给你一个名额。”班主任说完,从抽屉里找出一张“助学金”申请表,递给我。

“去把申请表填一下,然后交给我。”班主任安排完,我就走了。

晚上回到宿舍,刘健趴在床上。不时用手去摸后背那个“凸起物”,我走到他跟前,把“申请表”塞到他手里。他抓起一看,愣了一下。

“你填一下,明天交给我。你背上的东西必须做手术。你要是还拿我当兄弟,就赶紧把申请表填了。”刘健点点头,还是不说话。

转天,我把填好的申请表交给班主任。他接过一看,目光停留在姓名栏里写着“刘健”两个字上。

“你在耍我吗?张毅!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!”班主任真的生气了,咬着牙,握紧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看着我。

“我爸妈离婚是我编的,没有生活费也是我编的,是刘健他后背长了个大瘤子,必须做手术。我让他写助学金申请他不写,让他跟你说他也不来。我只好试着说谎骗您,给他争取一个名额。”说着,我自己也开始哆嗦,等待班主任一顿劈头盖脸的胖揍。

可是班主任听我说出了事情的原委,转身起来,快步向教室走去。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看着我,若有所思。于是我连忙跟着班主任回到教室。

“快走,去医院!你这孩儿也不说。你是不是傻?”班主任看了一眼李健背后的“凸起物”,拉着他就往医院去。我也跟在后面,要一起去。

“你回去上课,咱俩的事儿回来再跟你算账!”班主任说完,骑上摩托车,载着李健去了医院,刘健背着脑袋,看了我很久,他仍旧是一脸懵逼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摩托车消失在远处,我才回到教室。

后来,手术很顺利完成了,一点也没有影响高考。只是那个助学金,似乎没有了下落。至于我跟班主任的那笔“帐”还没有算,我也一直在等。

六月,总是离别的季节。填完志愿以后,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相聚一堂,吃“散伙饭。”

“居哥,那次欺骗了您,是我不对。我给您道歉。”我给班主任倒上酒,自己举起酒杯,他愣了一下,脸上漏出笑容。他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我也跟着一饮而尽。

“傻孩子,我跟你哪有什么帐要算啊,我是看到你们同窗之间情同手足,我高兴还来不及呀!我开玩笑的,我的学生生病了,我就得管,你当时还要跟着一起去医院,还要我这个班主任做什么呢?”

班主任这么一说,酒桌上顿时安静了许多,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,落在桌子上,桌上的几个女生也都开始抽泣。这时候,不爱说话的刘健也端起酒杯,走到班主任身边给他敬酒。

三年陪伴,有笑有泪。一朝散去,各奔东西。

去年疫情爆发之前。刘健又打来电话,还是西藏的号码。

“张毅,我明天去你家,你给我发个定位。我从西藏带了牦牛肉给你尝尝。”显然,李健已经适应高原生活,不再喘了。

挂了电话,我对媳妇说:“把那瓶轩尼诗拿出来,我老朋友明天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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