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广崇|枯木几时发

楼前的花园里,长着三棵柏树,同年栽种,高六七米,比肩而长,与旁边的一棵高大的水曲柳,共享融融的阳光。

春夏时节,孩子们在水曲柳下,柏树旁边,玩闹嬉戏,看蚯蚓松土,看蚂蚁搬家,看二月兰花开,看萱草花绽放;秋冬季节,孩子们在花园里,采集蜗牛壳和柏树的果实,下雪的时候,在花园里堆雪人,笑声随着雪花在楼间回荡。柏树籽和国槐籽大小仿佛,却长得却满身坎坷,留着岁月的斑痕。有年秋天,我和儿子采集了两把,放在书桌上的小盒子里,夜晚灯下读书,能闻见淡淡的松香。

去年早春,小区里引入天然气,七横八纵地,挖了很多沟,要埋许多管道。我们眼瞅着在那花园里,工人们在一棵柏树边上挖沟,宽深均有一米,最后下管道,草草填平之后,撤了。

“千万别伤了那棵柏树的根啊。”我念叨。

“为什么不能伤?”儿子问。

“伤了根就吸收不到水分和营养,会死掉的。”我解释。

“哦,那可不能死啊。”儿子祈盼。

那个春夏,埋管道的新土层上,花草稀疏,蚯蚓也很少光顾那里,更没了蒲公英的繁花盛开与苦荬花的随风摇曳。那条土带,从楼上观看,犹如花园身上的一道伤口,显得刺眼,让人心中隐隐不安。

几个月后,我的担心开始变成现实。管道旁的那棵柏树开始发蔫,叶片开始耷拉下来,变得面黄肌瘦。而它身边的另两棵柏树,却是油绿发亮,挺着胸膛,尽情向上生长。它的周围,有碧绿的水曲柳,金黄的萱草花,恣意蓬勃的杂草,斑斓怒放的野花,唯独它满身枯黄,像是从深秋的香山上穿越过来的一棵黄栌树。

儿子也发现了那棵树的变化,他给我说一回,眼圈红一回。我们曾经见过,在一些公园里,工人给新移植的树木,挂着营养袋,针头扎在树皮里,像医院里给病人输液一样。可是小区内的花草树木,都有专人管理,我们也不便私自行动。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比一天枯黄,无计可施,心痛不已。

去年整个冬天,北京没有下半片雪花。大人小孩,都没有像往年一样,在纷飞的大雪中,在树下、树旁堆雪人。那棵柏树,干瘪着枝条和叶片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如同一个遭人遗弃的孩子,比活着的那两棵矮了一尺多。如果它们都活着,可能不容易看清它们一年究竟能长多高。

今天春天,花园里又是一派花红叶绿,而那棵柏树依然枯黄死寂。物业上也没有来人把它刨了换载新树。每天下班回到楼前,我都呆望一会那棵柏树。儿子放学归来,或者在花园里玩,上楼来就给我说,那棵树还没有活过来。在他的心里,春天,万物复苏,那棵树应该活过来,吐出嫩绿的叶芽、抽出油亮的叶片、变成一把巨大青翠的油纸伞,立在人们的面前,为他们撑起一片天。可现在,已是暮春时节,它依然没有活过来的迹象。

“枯木逢春犹再发”,这棵柏树,我们还要等到几时?

作者简介

褚广崇,生于七十年代,宁夏固原人,毕业于固原师专英语系,现在北京任教。喜欢淘书、闲翻书。有文字见于《原州》、《藏书报》、《北京青年报》及若干文学微信平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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