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家

找家

苏菲航/文

听说我的家乡要拆迁,不久的将来,可能成为一座工业园区。不知消息的真假,但挂牵再也见不到儿时的乐园,看不到亲爱的家,我们一行九人,同学王卿和妹妹王峰,同学赵守军、吕玉玲、崔霞、鲍巧丽,还有高我们一级的学长陈殷山及赵守军的好朋友摄影师纪尊勇和我,一起踏上了回去“找家”的路程。

我的家,是一座煤矿生活 宿舍区,离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并不远。如果不堵车,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能到达。但是,由于煤矿早已停产,家属区也已失去往日的繁华,父辈们有的早已随儿女迁居到城市生活,有的已永远离去了。

其实,纪尊勇也是我的半个家乡人,他是我的小学韩老师和老领导赵局长的女婿。他背上相机,和王卿姐俩及赵守军一起,带上无人航拍机,一起从另一个城市,提前赶到家乡。我和其他五位,则由崔霞开车一个个接上,一同回到家乡。

由于崔霞的父母 ,早已离家进城二十余年,她也很少回去。路上,也是一边问,一边走。她知道家的方向,但由于路修缮的与过去大不相同,她在选择一条即好走又捷径的路,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家乡。

我家的旧房子还在,虽然我的母亲离开已二十一年,父亲 也走了十七年,但我还是每年都回去的。所以我对家乡的变化是熟悉的,并不感到诧异。但其他几位同学原因不同,很少回去。下车的那一刻,他们激动地指点着眼前的景象。我的脑海突然想起那句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”的诗句,心里和他们一样澎湃。

赵守军的摄影水平,早已蜚声业界,前不久刚刚参加意大利举行的大型摄影展归来。据他介绍,纪尊勇是他多年的摄影界好朋友,水平可想而知。还有陈殷山的摄影水平也是了得,过去在单位专门从事宣传工作,只是现在潜心写作,那天没带相机。我们五个女同学,则幸福 地享受大咖们的快门声声,在看不见的闪光灯下,心潮荡漾,神采飞扬。

我们开始了一个个的找家。实际上,旧房拆迁从很多年前就已开始,三层、六层高的楼房,大部分坐落在宿舍区的北部和西部,我家也早已在十多年前拆迁盖楼。由于父母已不在,拆迁时,选择了旧房换旧房,家的位置也只是平移了一排房子,房子的大小、结构和原来基本一样,屋内的摆设也基本未变,只是往日的亲人和他们的音容笑貌,难以重现。

下车的地方离我家近,找家就从我家开始了。

父母走后,家里的房子一直是亲戚住着。因她年事已高,孩子不在身边,她在住了十五年后,去年回了老家。走时,我们兄妹让她把自己喜欢的、我父母用了一辈子的棕床和部分生活所需的家具和物品带走。搬家时,她几次打电话让我回去,我以种种借口拒绝了,她只好把家的钥匙留在了邻居家。我是不敢回去的,害怕触物生情,害怕人去屋空,我把思念 深深掩藏起来,埋在心里。春节时,我曾和爱人、姐姐一起去老家看过她。坐在父母用过的大床上,看到熟悉的桌椅和电视机、钟表及其他儿时物品,摆在她的家里,我的眼泪一次次涌出,又不愿意让她看见,心里悲痛至极。

所以,这次回家,我仍不敢进家,面对这个空房子,我怕自己情绪失控,走不出这个家,就故意没有带家里的钥匙。只是站在长满野草凄凄的家门口,手摸铁锁深情地留影纪念。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同学说说笑笑离开了我的家。其实,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父母的呼唤,我的眼前一直再现着母亲身倚门框目送我的情景,我的脑海一直闪现着与哥哥姐姐在一起的欢乐时光,我的心是流泪的。我知道,这次离开,不知道真的拆迁之日到来时,我有没有勇气再回来拥抱她、告别她?

从我家出来,沿着凸凹不平的砖石路,去王卿家。短短的不到二百米的一段路,再次唤起我痛苦的回忆。

这里留着我母亲晚年的艰难和我对母亲的愧疚。

母亲在的时候,常常沿着这条路去市场买菜,去医院看病打针。尤其是晚年,母亲的腿不好,走路困难,常常一个人去医院。她告诉我,累了,就扶着路旁的小树歇一会,停停走走,正常行走不到十分钟的路,她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。再到后来,母亲走不动了,我给她买了一辆轮椅,大哥和大嫂就用车推着她,无数次走在这条颠簸不平的路上。此时的我,心是疼的,是愧对母亲的,那时的我在哪里?推车的为什么不是我?路边的小树,都能给母亲一些抚慰和依靠,我却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,没有在她身边尽孝。是不是天堂的母亲,如今也只记得这些小树,忘记了思念她的女儿,一去二十余载,不给我片刻的音信?原谅我,母亲,我是爱您的,只是那时的我不懂事。

回忆中的我,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卿的家门口,她的家也早已换了新主人,一把铁将军把门,任凭她姐俩如何呼喊,屋内没有一丝声响,望穿双眼,看不到屋内半点光景。崔霞的家也早已住进了他人,只好在楼下留影。鲍巧丽则指着一片高楼,失落地说,我的家原来在这里。吕玉玲则手扶旧家门框不愿离去,眼含泪水告诉我:“母亲就是在这里走的,心里好难受”。陈殷山和赵守军的家也早已另换其主,无奈的神情浮现在他们刚毅的脸上。

这时,王峰突然附在我的耳边说:“家,除了父母留给我的爱,姐姐也像母亲一样,给了我许多难以忘怀的温暖”。

王峰的话,勾起了我的同感。这里也无声地留着我家生活的艰难和我姐姐的恩情。

那时候,国家是计划经济,我兄弟姊妹六个,全家八口人,就靠父亲一人在煤矿上班养活,老家还有爷爷需要照顾。常常饭都吃不饱,更不用说作其他用途的钱。

由于凑不够学费,也为了帮助父母支撑这个家,大姐在三年级的时候就被迫辍学。母亲生病住院时,六岁半的她,就在家做饭。因够不着锅台,踩着板凳,一不小心,锅里的开水洒到她胳膊上,多亏邻居的大娘帮她包扎,才未发生大危险,至今胳膊上还留有烫伤的疤痕。我也是主要靠大姐照看。小时候生水痘,父母不让她带我出去玩,她就天天扶着我,站在窗台上向外望行人,胳膊累酸了,我也不下来,要不就闹着出去。她说,:“那几天真是不好熬,过了一周后,你才渐渐痊愈”。大姐为读书少难过遗憾了一辈子。每每回忆起,学校校长到家里给父亲做工作,让她去上学,父亲坚决拒绝时,她的眼里都是含着泪,无比的委屈。我理解,一个正在上三年级花一样美丽的小女孩,是多么向往外面的天空,向往知识理想的殿堂。但那时候家里拮据,沒有办法满足姐姐的愿望。

照相的时候,我想起少年时离家的情景,想起大姐领我到城里拍的那帧豆蔻年华的照片。

四十年了。

男儿立志出乡关

报答国家哪肯还

埋骨岂许桑梓地

人生 处处有青山

我是女儿身,但在告别父母和二个故去的哥哥离开这里的时候,也是一步三回头。

现在国家强大了。我的兄姐也都迁到了少年时姐领我照相的城市。姐也常跟我说起这里的家,父母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的地方,哥姐背着我、抚摸着我的肩头、望着我背影长大的地方。

不久以后,一幅阔大的工业园区图画,将在这里巍然耸起。将陪伴着我父母盛年的坚强和我少年稚嫩的梦想 !云蒸霞蔚,高楼林立。我心里好温暖!觉得家好像找到了,又好像沒有找到。

再见了,孕育了我少年梦想的家,镌刻了我父母哥姐恩情的家,中华复兴征程中的日新月异的家,波澜壮阔的家!印着我们的爱、生命和歌声的家!

拆迁旧址换新房,

寻往思亲辨故堂。

跪拜家门恩未报,

望穿秋雨泪几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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