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 I 汪家四小姐

作者:汪林

“四妹:你在短暂的一生中,用始终如一的言行,很好地诠释了中国传统女性美德:善良、勤劳、本份、节俭、包容、谦让……你一路走好!我们会永远怀念你……”这是2019年5月14日(农历四月初十)那天上午,我大姐(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和书法家协会会员)含泪写下,发在朋友圈里的内容。

而我,因为身体欠佳,患有高血压、冠心病、双眼视网膜脱落,曾数次接受手术治疗,近几年已很少动笔写文章,但从去年夏天,四姐被医院查出癌症晚期以来,我就一直想着:我自小爱好文学,从青年时代起,先后在国内正规报刊上发表过数百篇(首)作品,这时,应该为四小姐写点文字了,竟管,我也在怀疑,这与她本人,到底还有多少意义?

“鹤驾遽西归,痛姊音容从此杳;雁行竟中断,伤予骨肉何以堪。”今天,我终于坐在写字台前,铺开稿纸,拿起了笔,而有关四小姐的许多往事,亦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,一幕又一幕,如梦如昨。

“四小姐”名叫汪凤英。说她是“四小姐”,除了她面容清秀、身材苗条,似乎有点像旧时人家的“千金小姐”以外,其生活 经历实在与大户人家小姐无关,但是,我思来想去,还是以《汪家四小姐》作了本文的题目,这样应该更自然 、朴实、妥贴一些,因为我们一向都是这样称呼她的。而这篇文章,也注定不会是词藻华丽、语言优美 的,我就不管它了,不好意思。

我们姐、弟、妹6人,出生于江苏高邮的一个工人家庭。“文革”浩劫中,父亲 汪仁度因为“只埋头拉车,不抬头看路”,惨遭迫害,在一个冬天的深夜含怨自尽(那天晚上,曾与好友王学楼、徐登霞饮酒长谈,其实也是在告别啊!这是他们“岁寒三友”最后一次聚会。)。在留给我们的7页信纸遗书里,他着重强调了“捍卫自己的良心,比保护其它任何东西更加重要!”我们都一直铭记在心。而我们一家人后来的诸多不幸,追遡前因,都源于那场劫难,源于父亲的去世……母亲吕素英强忍悲痛,含辛菇苦,抚养孩子长大成人,其中的艰辛,若非亲身经历者,实在难以深深体会。

每思严父冤已昭,常念慈母恩未报。18年前,我曾洒泪写下一篇11000多字的散文《凄风苦雨坎坷路》,刊登于《作家报》(原),转载于《山东文学》杂志。著名作家乔澍声老先生为此写过评论《感天动地·至爱亲情 》,谬奖有加。《文学与人生 》杂志社总编傅汉清来信:“大作已经拜读,本刊所有同仁,无不为之泪下……”。上海作家、文友李逸民先生也给我写了信:“苦难人生事,令我潸然。毕竟,我们生活遭遇相似太多,我难免观文而生情……”。《文艺生活》杂志社副总编、诗人 刘犁先生评论说:“大概是由于作者情动于衷,有感而发吧,这篇散文显得特别真挚感人 。”。宝应县委宣传部副部长、文联主席何开文先生说我想象力特别丰富,写得非常生动、动人。我苦笑以对,几欲泪下,因为那文章里的所有内容,都是完全真实的,我们一家人,永远也不会忘记!

含悲伤永逝,挥泪忆真情。关于四姐,我最初的记忆是:她拉着贪玩的我,到人民路东头、连万顺酱园店旁边的“陈大头”家(对老师失敬了。这老师的头比较小,街坊邻居有好事者,给他起了这个外号。)去上小学一年级。她聪明伶俐,好学上进,成绩很好。在我的印象中,四姐一直比较瘦小,营养不良,小时候动不动就抽筋、意识迷糊,被妈妈用手指掐醒。她有时受凉、发热,妈妈还会表情非常严肃地拿筷子,“站水碗”,然后烧一些纸钱,叫孩子爸爸不要来看孩子……有一次,因为吃了不少生蚕豆,四姐得了“蚕豆病”,畏寒、头晕、呕吐、脸色苍白,嘴唇发紫,经“十六联”医院医生抢救,才逃过一难,后来又患上了肾炎,治疗了很长时间才好转,不但没有条件补充营养,还要“忌嘴”,许多天喝白粥,不能吃盐什么的,但她想活命,都坚持了下来。

夏天,白天的时候,我们几个小一点的孩子有时爬树摘桑树果子吃,吃得满嘴乌紫,吐出的涶沫也是紫色的。

有时,我们会去离家不远的“半岛”边玩。那里像一片小湖泊,水相当清澈,近岸处长满了青青的芦苇、绿绿的蒿瓜,还有开着小白花的野菱、不知名的水草。小鱼小虾在水里快活地游来游去,水面上还不时滑过一两只水蜘蛛。我们会用淘米箩或竹篮捞小鱼小虾(用烂泥在水边“筑坝”,在里面养小鱼小虾。),开心 得不得了;在蓝盈盈的天空、白绒绒的云朵、明晃晃的阳光下,我们的心情 是那么舒畅,笑容是那么灿烂,笑声是那么爽朗!

傍晚,有人在街边吃西瓜。我们会拿着扫帚、簸箕,低着头,把别人吐下、不要的西瓜籽扫起来,回家洗净,晒一两天以后,敲壳取仁,聚得多一些了,卖给食品厂(做月饼馅要用),挣一点书本费(老师很有同情心,会给我们免去大部分学杂费)。

因为经常在外面跑,塑料凉鞋就特别容易坏,不好穿了,怎么办呢?四姐就把火钳的一头插进煤炭炉里,烧红了,自己补凉鞋,也会帮我们补一下。但后来,凉鞋实在无法补了,妈妈又暂时没钱买新凉鞋,我们只好光脚走路了。

结果,有一天,四姐左脚的脚底,被碎玻璃戳伤了,家里人没法弄,妈妈只能背她去医院,请医生用尖嘴钳子夹出碎玻璃,取出了一点,但又因为夹碎了,肉里还有更小的碎玻璃,再夹……再夹……

难得有一回,我们把妈妈偶尔给的零花钱(每人一分钱),并在一起,跑到东头街上最西边的丁字路口,去小店买酸梅汤,请人家阿姨用小漏斗,帮我们把酸梅汤装进医院输液用的大玻璃瓶(已反复清洗过。这瓶子,冬天可以倒进热水,放在被窝里,当“水焐子”。)带回家,倒出一些,兑上凉下来的开水,一家人慢慢品尝,酸酸甜甜的,滋味特别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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