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花与醒悟

折花与醒悟

文 | 包广杰

风和日丽，繁花似锦。

上午，在会展中心办完事，我信步到附近的公园里散步。

西侧的小花园，在我的记忆里，是花事最为盛大的地方。

“去年今日此门中，人面“梅花”相映红”，去年这个时候，这里的红梅正开得正红艳，靠南一侧，是梅花的海洋，有大片的梅林，以红梅为主，兼有粉色和黄色；靠北一侧则是海棠的天下，十几株高大的海棠花，白色、红色、淡紫色的花朵还没有全开，但已是树树繁花，把北边的天空都遮住了一大半，香气就不用说，梅花的清香、海棠花的微甜，一阵阵扑面而来，沁人心脾。

带着美好的回忆，走进了西侧这个小花园，没有想到，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大吃一惊。只见满园春色中，几十颗梅树像被恶人剪了光头的妙龄少女，屈辱、无言地沉默着，那些被大刀阔斧修剪过的枝桠上，只有星星点点的梅花，像梅树滴下的斑斑血泪，似乎在控诉着修剪者的无情，虽然我猜测，可能正是园丁们修剪枝桠的无情，才能更利于梅树来年的繁茂，但看着曾经女孩子一样的她们，就这样被剪得光秃秃的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

再回过头去看，北侧的海棠们也惨遭“杀戮”，不过万幸的是，还有一颗高大的海棠树幸免于难，一朵朵淡粉色的海棠花正在枝头跳跃，淡淡的花香和着远处的鸟鸣，随风飘拂着。

海棠树下，有几个三、四岁的幼童在嬉闹，走近了，竟然发现，有其中两个幼童各自拿了一小枝海棠花，在那里抛掷着玩，海棠花瓣似一阵小雨洒落了一地，看着让人心疼，更让人心疼的是，还有一个肥硕的老者，正踏在树下供游人下棋的台面上，伸着两只粗壮的大手折那枝可怜的花。

我不禁怒火中烧，想大喝一声，把那个可恶的折花人，一把拽下来，摔他个“狗啃屎”，但一看到树下天真无邪的孩子们，怒火就忍了下去，也许是怕我的怒吼会引起和那折花老者的争吵，吓着无辜的孩子们；也许两个月前，我住院做了胆囊切除术，无胆了，真的是没有了胆量管这闲事了吧，我竟然看着眼前的一切，默默地走开了。

晚上，和妻子到院子里散步。

满院子的花影摇曳，花香袭人。我想起上午折花的事情，就有些情绪低落地给她讲了那件事，没有想到，她默默地听完，竟然声调欢快地说：你终于开悟了！

我愣住了，有些不认识似的望着妻子，正直、豪爽的妻子怎么会说这样的话，难道是感慨我终于有了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”的开悟吗，有了“各扫门前雪，莫管他人瓦上霜”的开悟吗？记得对明哲保身的处事哲学，她也并不赞成啊。

妻子看出了我的疑问，笑着对我说，给你开个玩笑而已，其实，我也是非常憎恶那些损人利己的折花人，但谁不知道我的老公——你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，是一个爱打抱不平的人，连公交车上吃早餐的女子，你也会去管，但偶尔这一次，你没有去制止，就不要太自责了，人在做，天在看，花神会惩罚他们的。

我被她的幽默 逗笑了，情绪也好了起来，边走边说，哪有什么花神，倒是希望那些城管，不，应该是花园里的园丁们、清洁工好好管一管。不过，社会的文明应该靠全体公民的进步，靠宣传、靠制度的规范，仅仅靠一些人的“挺身而出”是不够的，再说，现在公园里聘请的那些清洁工、护林员，大都是从农村进城的中老年人，文化程度不高，也急需给他们树立这种爱护花草、保护公物的意识。

我还给妻子讲了两年前的一件事。

也是春暖花开的季节，也是在我们城市的一处游园里，我看到两个穿着蓝色清洁工或者是护林员的服装，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两个中老年妇女，一个折了一枝花正在笑眯眯地看，一个正在折花，其实他们的三轮车里已经放着几枝花，我气急，怒吼道，你们还是管理员，你们还这样带头折花，难道不怕领导罚你们吗，再说，你们就这样把花带回家，会心安理得吗，这样做，会折寿的！

她们被我的气势吓住了，停住了手，也垂下去了头，其中一个老一点的妇女很难为情地说，我看着好看，就折了几枝儿，没有想那么多……

妻子听到这儿，一伸大拇指，连声说，高、高、高，管得好！

我倒是没有想到她如此的态度，心想，刚才她还说我不去管闲事，是开悟，这会儿，又如此夸我，不知是我开悟了，还是她开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