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白鞋的遐想

作者简介：蒋利鸿，嘉兴市区人，化工销售，爱好文学，常在微信上道古论今。2015年9月9日《南湖晚报》有专访。

当我穿上白得耀眼的新球鞋去上班时，心里是忐忑不安的，担心农村人居多的公司里，会集体向我的鞋行“注目礼”。

可走进公司，不管是行政区，还是作业区，皆波澜不惊，几乎没人看鞋一眼。

我穿着自认为价格昂贵的名牌鞋，心有不甘，走到作业区，故意踩了一个正在休息的同事一脚，那同事这才看了二眼鞋子，嘀咕了一声，噢，新鞋子。我赶紧问，牌子认识吗？那同事说，认识，某某，这类鞋，我儿子有十双，这牌子就有二双。

这里的农村人那么富裕？正想着，行政区有个农村出身的高管走来，笑着对我说:“你好像以前镶金牙的人，见人就叫人吃荸荠，念荠时，嘴巴张的很大，好让人看见金牙。殊不知，人家虽没有金牙，家里却有不少金砖。”

我脸一下徘红，随即好奇打探起同事们的情况。原来他们几乎家家有房出租，不少人还有店铺。要知道，中国羊毛衫之镇的商铺的租金，面积再小一年也要几十万呐。

可我嘴里还是不服，说，你们既然钱那么多，为什么还要出来干苦活？一同事说，从小苦惯了，现在虽然因为国家政策好，有了点钱，但不能忘本呀。另一个则说，呆在家里闲着，也没意思，不如出来干点活。

这下，我脸更红了。因为我条件比他们差多了，却有点忘了本。

回到家，我默默从打好包准备扔掉的杂物中，取出了蒙满灰尘颜色变得腊黄的二双老式小白鞋，陷入了沉思。

多年前，我念小学时，同学们普遍家庭条件不好，一个班才三女二男五个同学穿得起白球鞋。那时，有个奇怪的不成文的做法:有同学穿新的白球鞋，其他同学一定要踩上一脚，说是杀杀洋气，其实是羡慕嫉妒恨，平衡一下自己穿不起好鞋的心态。

我没踩过人家鞋，但也羡慕人家穿着小白鞋洋风洋水神气非凡的样子，就缠着姆妈要她买一双。姆妈说，要4元多了。我听后无语，因为那时，月工资才三四十元，吃饭都勉强。

这事被刚出嫁的大姐知道了，新娘子么，有点钱，立刻给我买了一双。我拿到鞋后，激动了半夜，第二天一早就穿上了，并扑了点白鞋粉。

我一走进教室，果然，新鞋立刻引来了十几双目光，班王阿生走了过来，丝毫没有犹豫，迅捷用力踩上二脚，二只鞋上立刻留下了黑影。阿生说，不好意思，这是规矩，那怕是要好同学。我不动声色地笑笑，坦然接受现实和同学们艳慕的眼神。

上课时，我乘人不注意，轻轻把鞋粉拍去。下课时，同学们见我的白球鞋又焕然一新，十分惊讶，但踩过了是不能再踩的，这也是规矩，只能看我神气活现地走来跑去。

这白鞋我穿的非常省，一年最多十几次，以至于到穿不着了，还有八成新。到高中，我又买了一双，可穿了几次，因为嫌洗鞋麻烦，就将它与早先这双一起束之高阁了，这一放，就是三十多年。

前几天逛商场，我看中了一款名牌白球鞋，价格虽贵，但认为款式极炫，穿到公司可以大出风头，那知道看似土里土气的同事们，其实见多识广，又多金，根本不以为然……

我凝视了老鞋新鞋许久，心里五味杂陈，感叹道，现在的农村真是富了，与以前相比，可谓人间二重天，但更令人敬佩的是，我们农村人的本质未变，朴素的初心未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