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四季

作者:岑来明

城市生活 久了,经常遥想起离开了36年的江淮地区乡村四季:时间在轮回,季节在变化,记忆却不变。

春天来了,阳光越过地平线,温暖的春风吹拂大地,万物稚嫩、葱茏是为“春生”。积雪早已融化,小草泛青,桃花粉红,梨花雪白,油菜花黄,小河流淌,小鸟歌唱,小鸡小鸭、小猫小狗纷纷登场。那是孩子们的喜乐季节,伴随春燕衔泥,牧童骑牛,常常一路欢歌。也是少年青年们的怀春季节,尤其在月色朦胧、繁星闪烁、花香沁心的夜晚。雨后的地衣、春笋、香椿、桑葚等,皆为难得的佳肴。今日温饱无忧,乡村鲜见娱乐的少年儿童了。李白的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”离多数人的现实有点遥远,朱熹的“万紫千红总是春”相对普遍。

夏天来了,太阳高照,麦浪翻滚,稻谷摆穗,瓜果飘香,燕子飞舞,布谷鸟鸣。太阳像唤人起床、吃饭和睡觉的时钟,云彩更像天气预报——“朝看东南夕看西”。孩子们爬上树、下水塘、捉蜻蜓、躲迷藏,嬉戏追逐甚至爬上屋顶就像功夫熊猫,乌云覆盖、雷电交加、暴雨滂沱时欢快地去河里抓鱼虾、采菱藕,城里的孩子也会赶场到乡村凑热闹。大人们在农田挥汗如雨忙碌、早中晚三顿饭还要准备,逢到哪个小孩10岁生日还要另煮三颗鸡蛋。最兴奋的当属晚上露天电影,新闻片是序曲,动画片是过渡,故事 片才是主角。当银幕上冲锋号响起,知道故事快要结束,拎着自带的小凳子,恋恋不舍地离去。若有月光,会对天空发一会儿呆才回家:月亮未落,余兴犹在,高叫几声“冲啊,杀啊!”鸡鸭猪们配合健旺、繁盛的“夏长”,还在长膘。“小荷才露尖尖角”富有情趣,“听取蛙声一片”更显热闹。今日欣赏者多为乡村游的过客,融入其中的以老人居多,即使佐餐的美味豆酱也已难觅:流水作业、商业品牌取代了手工作坊和自然 经济。

秋天来了,秋风起,青草黄,树叶在飘零。艳阳普照,秋高气爽,知了还在鸣叫,孩子们还在欢笑,掼纸炮是常态,放风筝是奢侈,当时没有家庭作业的概念,更无补习班之说。恢复高考制度后,才有补课现象。食物品种最丰富:花生、玉米、山芋、月饼、麦芽糖,大人们的劳动号子最嘹亮,粮食和棉花等陆续进仓,经济条件稍好的可以杀猪宰羊,至少会有鸡鸭鹅。通过有线广播可以知道外边的世界,然而,遥不可及,就像天空偶尔掠过的飞机。“枯藤老树昏鸦”似乎悲凉些许,也许是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,抬头望见雁阵成行、低首凝眸碧荷凌波也是风景和享受。还有奇异的雨后彩虹、划过的天上流星,壮观美丽而非韶华易逝。这个季节相对乐观,宋朝诗词 悲秋是那个时代的缩影,毕竟色彩斑斓且喜悦“秋收”,刘禹锡的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潮”多么客观和豪迈!

冬天来了,北风呼啸,蓝天飘雪,河面结冰,孩子们滑雪溜冰,没有通电时听神话、鬼怪故事乃至说唱,通电之后看电视、听戏曲。有时会采屋檐的冰锥玩或吃。孩子们看书做作业,男人们修补农具、谈论收成,女人们缝补衣服、絮叙家常。最喜庆的当属婚丧嫁娶和欢度春节,舞狮子、划旱船、唱小戏、贴对联、放鞭炮、换新衣、吃糖果、发零钱。当然,还有腊肉的香味,炭火的温暖,兔子灯笼的跳跃。壮年男人外出修水渠,文盲妇女在家识字。多数老人晒太阳,个别老人遛鹦鹉。无事串门、偷鸡摸狗的现象时有发生,几乎都是附近村庄的口头新闻。昔日与今朝颇为相似。“冬夜夜寒觉夜长,沉吟久坐坐北堂”乃为此时的真实写照,犹如屋后的“泰山石敢当”,即自如和纯净的“冬藏”。

乡村四季泾渭分明、节奏有序,也有不变的屋前清水沟、屋后翠竹园。外表田园牧歌,内在简单快乐 ,仔细观察:有点灵动和生机,虽然今天的人物 以老人为主,一家一户的人工耕作换作了农业大户的机器播种和收获,气候变暖也令人忧虑,但是自然景色依然美丽动人,时常牵动浮躁的心灵。

城市四季却不明显:钢筋水泥四季如一,马路上的车辆四季行驶,路边的青松和广玉兰四季常青,环城河水四季流淌,变化的是天气的温度、人们的服饰和日新月异的家庭以及时不我待的思绪、言行等。

这就是我常怀念乡村四季的理由。

(作者岑来明是安徽省监狱工作研究所副编审、《安徽法制报》特约评论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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